九十九度中

“岁岁春无事,相逢总玉颜。”

春日迟迟景

        赵羽从外而回,见天佑站在窗前出神,轻合折扇于胸前时不时轻点几下。他几步上前:“公子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天佑微微侧颜,知是小羽回来:“书信送出去了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赵羽微微颔首,“已经交给李老,托他带给白姑娘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天佑微微点头,宛在沉思。转过身来却见赵羽欲言又止,淡淡笑了,“小羽,有话不妨直言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赵羽略有踌躇,沉默了片刻:“臣只是不解,公子为何会予白姑娘书信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天佑唇角微微牵起一笑,并未着急回答,转身回了桌边坐下,赵羽跟着走了两步。


        公子明眸苍浅,眉间落下当年之事:“小羽,可还记得你我初入无相谷之时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记得。”虽不明公子为何提起当年无相谷之事,但提及此事,赵羽眼中还是浮起朦胧情绪,“当年多亏空空师父相救,我才得以活命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,”忆起当年,天佑话中犹有些许叹声,“当年之乱,你我骤经大变,心绪一时难平,还记得师父对我们说过什么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赵羽微微出神。当日少主骤失双亲,父亲将他劈落山崖、忍辱降敌。少主与他多少日夜皆苦,还记得空空师父曾赠二人一言,纵有疾风起,人生不言弃。这一句话,他同是和少主深埋心中良久。


        公子如何提起此事……赵羽猛然抬头:“公子,您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指尖轻点桌面,天佑默然肯定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白将军为人忠义,却惨死于叶麟之手,实在令人叹息。”天佑紧了紧握扇的手,“如今白夫人也同样遇难……那日所见,白姑娘之际遇,实与你我当日相似。”天佑起了身,负手走至窗前,仰天轻叹,眼中朦胧。


        当年公子与他悲伤难抑,今时白姑娘又何尝不是心同此情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白姑娘性犹坚忍,想必定能领悟公子之意,早日振作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此,便再好不过了。”天佑收回眼神,转过身与小羽淡淡相笑。


        但愿亦如小羽所说,她可以寻安自得。


        济阳郡白府故宅,纵屏帐翛然、蓼花苇叶,微风浮动时却感轩窗寂寞。珊珊和沈辽方离了宗堂,来到院内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向来素饰,近日悲难自抑,换下了黄绫锦裙,一身玉色素服。眉心一抹淡淡疲惫之感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沈公子,这些时日多亏有你帮忙,一切布置安排方得如此井然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白姑娘客气了。于公于私,我理当竭智,”沈辽还礼相应,“今晨我已将姑娘信件快马寄往南海,师姐其家会按照姑娘的意思来办。此处丧仪简制,还望白姑娘节哀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沈公子。”珊珊垂首报以一笑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子垠。”永叔带李环寻来。李环提着衣裳半摆,在垂花门边率先看见沈辽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李老师。”沈辽转过身看见李环,正对于他恭敬行了一礼。


        李环应声,目光随即转到珊珊身上:“白姑娘也在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珊珊恭敬唤了一声,前去相迎:“您怎么过来了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来,见你父母最后一面,”李环声色微颤,见周遭布置种种甚是妥当,又问到沈辽,“各项事宜可都还妥当?”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的棺椁午间送到,已打点完好。这些时日多亏了沈公子安排细致,”珊珊看向沈辽,心中感激,“不知如何相谢才好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沈辽恭谨一笑。李环回看了一眼自家门生,心下赞许:“白将军丹青尽忠,除了公子的吩咐,我与康家多年世交,你母亲又是子垠师姐,多用些心自是应当,白姑娘无需客气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珊珊莞尔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,那学生先告退了。”沈辽不影响李环祭拜白氏夫妇,和李环、珊珊一一行礼做辞,离了小院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李老师,请。”珊珊引李环入宗堂祭拜。


        往来古今,事以祈福。春兰兮秋菊,长无绝兮终古。李环肃穆敬香,所思点滴,在二人灵前久久沉吟。


        走出宗堂,李环又多多嘱咐了珊珊一些事宜,珊珊一一应下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了,这是公子托我转交于你的书信。”李环从怀中摸出一封信,郑重交到珊珊手中。


        楚公子?珊珊目光微动,缓缓看向那封书信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敢,有劳您了。”珊珊双手承过,心中不解,楚公子怎会予她鸾笺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两日我还要陪着公子处理松州一些事宜,就不在此久留了。若有需要,尽管来信便是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松州。珊珊心中一动,立在垂花门边向他致意:“多谢您。永叔,好生送李老师出府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目送李环走后,珊珊回到院内,方启信件。素笺微纹在阳下有微光波动,信封之处开口微启。内文附于青竹笺上,行笔映带自如、谨而有韵,寥寥落有十字:


        “纵有疾风起,人生不言弃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雁书未曾落名,可润笔宛若其人,高亢明爽,可见写信人一片安抚之心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如今已然知晓,他并非什么江湖公子,而是当今国主。


        公子此心相付,不语亦如诉。


        珊珊轻捏信纸,忽觉眼底清波流转。仰首眺望,院内清池皓月,春日迟迟。采蘩祁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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